賭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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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近……是出了些問題。”
林向遠戰戰兢兢，不敢坐，也不敢擡頭。
申老大也不急著回懟，他摸爬滾打多年，早早悟出一個道理。情緒不穩定的老板是沒辦法控制員工的，他們只會讓人感覺煩躁，而真正令人恐懼的，是那些永遠琢磨不透心思的人。
他不急不慢把那根被娜娜掐滅的雪茄扔進垃圾桶，又將他的青花瓷茶杯裏的舊茶倒進房間墻角的綠植，兜了一圈後，才幽幽走到林向遠面前。
“從前我以為你是個天才，能想到這麽輕易來錢的手段，可這幾個月……流程好像早就已經被盯上了，不止是警督，還有不少模仿者。”
他沒做過金融，但並非一竅不通。
申老大突然擡眼，給杵在原地站著的林向遠投去要嚴肅的目光：“接下來準備怎麽辦？要多少錢才能填上？”
林向遠一聽，馬上就急了。
他慌忙舉起手，晃得堪比震動模式：“不不不，不用！怎麽能讓您出手幫我，我們當時說好的，不會讓您和我之間產生實質性的證據聯系，我不會連累您和娜娜的。”
他說得誠懇。
可實際上呢？
林向遠是怕申老大強勢摻合進來後，不再滿足於那些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利潤，反而直接取代他的位置，將他踢出局！
申老大卻有幾分意外。
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借錢給他，否則以後踹林向遠下水時，還要潑自己一身泥。不過，看在他今天還算機靈的份上，他不介意點撥一二。
“那你自己悠著點，差不多的時候就該收手，做這類勾當，不能太貪心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申老大不再多言，朝著他揮了兩下手。
林向遠點頭應允，轉身離開三樓。
門合上，林向遠卻立即變了臉。
他一邊從樓梯往下走，一邊在心中鄙夷：讓我收手？好讓你擠進來嗎？做夢。
走到樓下。
他瞧見正在看手機的申娜娜，吹了個口哨：“娜娜，在看什麽呢？表情這麽嚴肅？”
申娜娜收起手機。
屏幕上最後的畫面，停留在關三七的一則最新信息；【見面聊，一個人來。】
她自從上周在曼谷見過這位名字奇怪的男人後，三天兩頭都會收到他發來的證據信息。
有時候是林向遠在紅燈/區鬼混的合照，有時候則是一些陌生人受害被騙的新聞截圖。
關三七並沒有直接告訴他其中的緣由。
但申娜娜不是可以當這一切沒發生過的人。
她一直沒有拉黑關三七，就是想看看，他到底還給能自己甩出多少信息。直到她剛剛下樓沒事幹，反反覆覆品味前幾日發來的受害者新聞，才意識到一個關鍵的共同點。
——他們都是被“草根幣”詐騙的。
驟然間，申娜娜忽然明白了，為什麽關三七會把這些消息發給她。
一是她沒辦法坐視不管。
她生母是芭提雅的舞女，遇上申老大後懷了孕，偷偷摸摸把她生下來，又礙於生活壓力，想為她攢點學費錢，把錢全部存進了打著“投資賺利息”名號，實際上卻是非法集資的私人銀行，最終果不其然以“破產”告終。
非法銀行帶走了她的全部存款。
申母情緒崩潰後一病不起，在娜娜自作主張聯系到申老大之前，撒手人寰，連遺言都沒來得及告訴女兒。
娜娜隨後跟著申老大生活。
直到多年後，她才知道，這叫詐騙。
關三七找到她的第二個原因就更加簡單了：“草根幣”的創造者，是她的男友林向遠。
“……你工作最近還順利嗎？”
申娜娜沒有直接問，林向遠從來不主動告訴她，他到底在從事什麽工作，只說是和申老大一起弄什麽金融項目，她又不懂，也就沒細問。
如今看來……
恐怕這其中，連她父親也摻合了一腳。
林向遠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。
他呵呵一笑，想用手撫摸申娜娜的暗紅色頭發，卻被她巧妙躲開。林向遠楞怔片刻，以為是她在鬧脾氣：“挺好的，不會給咱爸添麻煩。”
申娜娜心中的疑惑更甚。
她想到手機裏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，或許，她應該去見面？然後他會幫助自己找到真相？
很快，申娜娜又迅速在心中否定：不行！她得自己先查一查，才不會被人捏著鼻子走！
客廳中央巨大的挑高水晶燈下，林向遠的腦子裏同樣在裝著別的主意。
現金流斷的也太不是時候了！
他現在根本還不能收網，必須得繼續把利息給大家發下去，才能吸引更多人入場，繼而賺得更多。
還好他有先見之明，早早布局。原本他只想用那個地中海投資人來給冰山學姐挖個坑，讓她老老實實求救於自己，最後輕松拿下……
如今無心插柳柳成蔭，那個老地中海最近竟然給他搞到了一期高額的報酬單！
林向遠用深情的目光註視著申娜娜，腦子裏卻在飛速計算，倘若把他留在瑞士銀行的那筆錢拿出來周轉一圈，不僅可以填上眼下的現金流，還能吃一筆意外之財，保守估計利息都能有個幾百萬。
哎，人生真是易如反掌啊！
他才不需要什麽系統的“主角道德監控”，沒有道德，不是活得也很好嗎？
*
與此同時，唐棠與顧曦西坐在一起，終於接通了對面的視頻通話。
“餵？聽得到嗎？”
關三七的臉出現在屏幕前，他往後退了幾步，唐棠才終於看清了鏡頭裏身穿黑色短袖的另一人。
旁邊的顧曦西拉了拉她的袖子，小聲詢問，“你男朋友？”，唐棠毫不猶豫點頭，隨即她又聽見冰美人小聲附和了一句，“吃得挺好。”
唐棠聞言，低聲笑笑。
把一切聽在耳朵裏的莊邵：……
算了，懂事是男人最好的保護色，他還是繼續裝沒聽到吧。
莊邵開口匯報，沒有一句廢話：“申娜娜那邊的流程已經走完了，你們那邊呢？”
剛說完，關三七反而先急了。
他拉住莊邵，著急忙慌道：“不對啊，不是約了時間嗎？申娜娜還沒和我們見面聊呢！”
“她不會來的。”
唐棠和莊邵異口同聲。
“你們……”，關三七癟癟嘴，後知後覺，“你們是想讓她自己去查？所以才抖出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碎片？”
唐棠打了個響指：“Bingo！”
她認真研究過申娜娜的人設與劇情，比起直接告訴小辣椒真相，恐怕讓她自己挖出來，才更能讓計劃有效推進下去。
顧曦西也適時插進話。
她選擇了與唐棠合作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上司既然想要和林向遠一起用違規合同套住她，她也可以將這一套手段包裝一圈，讓這群利欲熏心的人嘗一嘗金山轟塌的滋味。
顧曦西不知道自己上司和林向遠之間到底有何種利益糾葛，但她相信，只要嘗到了甜頭，蛇可沒有那麽容易回洞裏去，她能做的，就是給他們一個甜頭。
“我這邊很順利，拿到你們提供的林向遠資金池信息後，主動找上司推進合作，結果他果然心動，找了個由頭把我踢了出去，準備私吞……現在應該已經簽完私下的合同了。”
“你被踢出局後，怎麽確定他們的項目一定會暴雷？”，莊邵揪住關鍵點。
“確定不了，所以準備了兩手。第一嘛，就是用舞弊流程，凍結這筆資金，雖然不夠一下把他拍死，但足夠讓林向遠吃點苦頭了，這一手是後手。”
顧曦西笑盈盈答，繼續給出第二種方案。
“另一種，就是賭，賭他們夠貪心。”
她在第一次推進項目時，特意選擇了上司當初推薦給自己、實際上是暗雷的幾家股票，目前這幾家也的確如他們所料，高風險高回報，近一周的漲幅足以帶動整個模型往上拉升。
顧曦西賭的就是，上司會保留這幾只股票。
反正他走私下合同，模型多賺1%的收益，他就能多吃一份，至於到底能跑多久？他追求的本身就是短線收益，又不是真的準備長期回報。
莊邵掃了一眼模型中的股票：“這幾家確實，如果不是足夠了解內部，很有可能會被公開信息迷惑住，他們應該會賭，只要跑得夠快，就不會有大損失。”
“可他們跑得了嗎？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，唐棠有些不解。
顧曦西講起了故事：“倘若每天眼睛一睜，什麽都不用做，就能看到賬戶裏出現天文數字。這時有人沖出來大喊，這筆投資有風險，很有可能明天就會覆水難收，你會打住嗎？”
唐棠毫不猶豫點頭：“會啊，反正也沒損失。”
“對了，因為你是正常人。”
正常人或許會及時收手，拿完一兩筆，就連夜撤走本金，提桶跑路。對他們來說，小富即安。
可賭鬼不會。
在他們的思路裏，撤場才是一種損失。
正常人並不會因為提前撤走，錯過了第二天的收益而後悔到茶飯不思，但賭徒們一定會。
顧曦西緩緩勾唇道，“賭徒之所以叫賭徒，當然是因為他們不懂收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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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近……是出了些問題。”
林向遠戰戰兢兢，不敢坐，也不敢擡頭。
申老大也不急著回懟，他摸爬滾打多年，早早悟出一個道理。情緒不穩定的老板是沒辦法控制員工的，他們只會讓人感覺煩躁，而真正令人恐懼的，是那些永遠琢磨不透心思的人。
他不急不慢把那根被娜娜掐滅的雪茄扔進垃圾桶，又將他的青花瓷茶杯裏的舊茶倒進房間墻角的綠植，兜了一圈後，才幽幽走到林向遠面前。
“從前我以為你是個天才，能想到這麽輕易來錢的手段，可這幾個月……流程好像早就已經被盯上了，不止是警督，還有不少模仿者。”
他沒做過金融，但並非一竅不通。
申老大突然擡眼，給杵在原地站著的林向遠投去要嚴肅的目光：“接下來準備怎麽辦？要多少錢才能填上？”
林向遠一聽，馬上就急了。
他慌忙舉起手，晃得堪比震動模式：“不不不，不用！怎麽能讓您出手幫我，我們當時說好的，不會讓您和我之間產生實質性的證據聯系，我不會連累您和娜娜的。”
他說得誠懇。
可實際上呢？
林向遠是怕申老大強勢摻合進來後，不再滿足於那些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利潤，反而直接取代他的位置，將他踢出局！
申老大卻有幾分意外。
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借錢給他，否則以後踹林向遠下水時，還要潑自己一身泥。不過，看在他今天還算機靈的份上，他不介意點撥一二。
“那你自己悠著點，差不多的時候就該收手，做這類勾當，不能太貪心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申老大不再多言，朝著他揮了兩下手。
林向遠點頭應允，轉身離開三樓。
門合上，林向遠卻立即變了臉。
他一邊從樓梯往下走，一邊在心中鄙夷：讓我收手？好讓你擠進來嗎？做夢。
走到樓下。
他瞧見正在看手機的申娜娜，吹了個口哨：“娜娜，在看什麽呢？表情這麽嚴肅？”
申娜娜收起手機。
屏幕上最後的畫面，停留在關三七的一則最新信息；【見面聊，一個人來。】
她自從上周在曼谷見過這位名字奇怪的男人後，三天兩頭都會收到他發來的證據信息。
有時候是林向遠在紅燈/區鬼混的合照，有時候則是一些陌生人受害被騙的新聞截圖。
關三七並沒有直接告訴他其中的緣由。
但申娜娜不是可以當這一切沒發生過的人。
她一直沒有拉黑關三七，就是想看看，他到底還給能自己甩出多少信息。直到她剛剛下樓沒事幹，反反覆覆品味前幾日發來的受害者新聞，才意識到一個關鍵的共同點。
——他們都是被“草根幣”詐騙的。
驟然間，申娜娜忽然明白了，為什麽關三七會把這些消息發給她。
一是她沒辦法坐視不管。
她生母是芭提雅的舞女，遇上申老大後懷了孕，偷偷摸摸把她生下來，又礙於生活壓力，想為她攢點學費錢，把錢全部存進了打著“投資賺利息”名號，實際上卻是非法集資的私人銀行，最終果不其然以“破產”告終。
非法銀行帶走了她的全部存款。
申母情緒崩潰後一病不起，在娜娜自作主張聯系到申老大之前，撒手人寰，連遺言都沒來得及告訴女兒。
娜娜隨後跟著申老大生活。
直到多年後，她才知道，這叫詐騙。
關三七找到她的第二個原因就更加簡單了：“草根幣”的創造者，是她的男友林向遠。
“……你工作最近還順利嗎？”
申娜娜沒有直接問，林向遠從來不主動告訴她，他到底在從事什麽工作，只說是和申老大一起弄什麽金融項目，她又不懂，也就沒細問。
如今看來……
恐怕這其中，連她父親也摻合了一腳。
林向遠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。
他呵呵一笑，想用手撫摸申娜娜的暗紅色頭發，卻被她巧妙躲開。林向遠楞怔片刻，以為是她在鬧脾氣：“挺好的，不會給咱爸添麻煩。”
申娜娜心中的疑惑更甚。
她想到手機裏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，或許，她應該去見面？然後他會幫助自己找到真相？
很快，申娜娜又迅速在心中否定：不行！她得自己先查一查，才不會被人捏著鼻子走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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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無心插柳柳成蔭，那個老地中海最近竟然給他搞到了一期高額的報酬單！
林向遠用深情的目光註視著申娜娜，腦子裏卻在飛速計算，倘若把他留在瑞士銀行的那筆錢拿出來周轉一圈，不僅可以填上眼下的現金流，還能吃一筆意外之財，保守估計利息都能有個幾百萬。
哎，人生真是易如反掌啊！
他才不需要什麽系統的“主角道德監控”，沒有道德，不是活得也很好嗎？
*
與此同時，唐棠與顧曦西坐在一起，終於接通了對面的視頻通話。
“餵？聽得到嗎？”
關三七的臉出現在屏幕前，他往後退了幾步，唐棠才終於看清了鏡頭裏身穿黑色短袖的另一人。
旁邊的顧曦西拉了拉她的袖子，小聲詢問，“你男朋友？”，唐棠毫不猶豫點頭，隨即她又聽見冰美人小聲附和了一句，“吃得挺好。”
唐棠聞言，低聲笑笑。
把一切聽在耳朵裏的莊邵：……
算了，懂事是男人最好的保護色，他還是繼續裝沒聽到吧。
莊邵開口匯報，沒有一句廢話：“申娜娜那邊的流程已經走完了，你們那邊呢？”
剛說完，關三七反而先急了。
他拉住莊邵，著急忙慌道：“不對啊，不是約了時間嗎？申娜娜還沒和我們見面聊呢！”
“她不會來的。”
唐棠和莊邵異口同聲。
“你們……”，關三七癟癟嘴，後知後覺，“你們是想讓她自己去查？所以才抖出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碎片？”
唐棠打了個響指：“Bingo！”
她認真研究過申娜娜的人設與劇情，比起直接告訴小辣椒真相，恐怕讓她自己挖出來，才更能讓計劃有效推進下去。
顧曦西也適時插進話。
她選擇了與唐棠合作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上司既然想要和林向遠一起用違規合同套住她，她也可以將這一套手段包裝一圈，讓這群利欲熏心的人嘗一嘗金山轟塌的滋味。
顧曦西不知道自己上司和林向遠之間到底有何種利益糾葛，但她相信，只要嘗到了甜頭，蛇可沒有那麽容易回洞裏去，她能做的，就是給他們一個甜頭。
“我這邊很順利，拿到你們提供的林向遠資金池信息後，主動找上司推進合作，結果他果然心動，找了個由頭把我踢了出去，準備私吞……現在應該已經簽完私下的合同了。”
“你被踢出局後，怎麽確定他們的項目一定會暴雷？”，莊邵揪住關鍵點。
“確定不了，所以準備了兩手。第一嘛，就是用舞弊流程，凍結這筆資金，雖然不夠一下把他拍死，但足夠讓林向遠吃點苦頭了，這一手是後手。”
顧曦西笑盈盈答，繼續給出第二種方案。
“另一種，就是賭，賭他們夠貪心。”
她在第一次推進項目時，特意選擇了上司當初推薦給自己、實際上是暗雷的幾家股票，目前這幾家也的確如他們所料，高風險高回報，近一周的漲幅足以帶動整個模型往上拉升。
顧曦西賭的就是，上司會保留這幾只股票。
反正他走私下合同，模型多賺1%的收益，他就能多吃一份，至於到底能跑多久？他追求的本身就是短線收益，又不是真的準備長期回報。
莊邵掃了一眼模型中的股票：“這幾家確實，如果不是足夠了解內部，很有可能會被公開信息迷惑住，他們應該會賭，只要跑得夠快，就不會有大損失。”
“可他們跑得了嗎？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，唐棠有些不解。
顧曦西講起了故事：“倘若每天眼睛一睜，什麽都不用做，就能看到賬戶裏出現天文數字。這時有人沖出來大喊，這筆投資有風險，很有可能明天就會覆水難收，你會打住嗎？”
唐棠毫不猶豫點頭：“會啊，反正也沒損失。”
“對了，因為你是正常人。”
正常人或許會及時收手，拿完一兩筆，就連夜撤走本金，提桶跑路。對他們來說，小富即安。
可賭鬼不會。
在他們的思路裏，撤場才是一種損失。
正常人並不會因為提前撤走，錯過了第二天的收益而後悔到茶飯不思，但賭徒們一定會。
顧曦西緩緩勾唇道，“賭徒之所以叫賭徒，當然是因為他們不懂收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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